中古庄系声母在《中原音韵》中的地位
麦 耘
蒋冀骋先生 (1997:185-192及2000) 指出,在《中原音韵》中,中古知系和章系(1)已经合流,而庄系字中只有一小部分与知、章系字同音 (另有少数与精系字混同),所以他认为庄系的大部分仍是独立的一套声母。他说,要证明庄系与知、章系合流,“必须有二分之一或接近二分之一的例证”,既然没有,那就是没合流。他构拟知、章系及与之合流的部分庄系字为翘舌音t 等,仍独立的庄系为舌叶混合音t 等。
对于《中原音韵》中的知、章、庄系,历来有不同的观点。有的学者拟为一套声母,如杨耐思先生 (1981) 拟为 等,李新魁先生 (1983) 拟为 等,也有学者分两套,如王力先生 (1985) 为 等和 等,宁继福先生 (1985) 为 等和 等。
乍一看,似乎蒋先生所拟跟宁先生接近,其实大不然。首先,宁先生拟庄系及混于庄系的知、章系为t 等,知、章系的大部分为t 等,跟蒋先生的安排正好相反;其次,宁先生以t 等拼带i的韵母(2),以t 等拼不带i的韵母,是从《中原音韵》本身的系统出发,而并不专着眼于中古来源;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,宁先生认为这两套音是同一套音位的变体,而并不视为两套声母。
笔者发现,用是否与知、章系字相混作为标准来界定具体的庄系字独立与否,会造成某些混乱现象。例如说,照大多数研究者的看法,家麻韵“叉”、“茶”、“奼”、“汊”4小韵是相对的阴平、阳平、上声、去声音节,但“叉”小韵内全为庄系字,后三小韵有知系字,按蒋先生的区分法,它们的声母就有t 和t 之别。又江阳韵 “庄”、“牕”、“双”本是相配的不送气塞擦音、送气塞擦音和擦音声母,由于“庄”小韵内有知系字,是t ,而后两小韵只有庄系字,便是t 和 了。在一个音系中,这样的分布不是很奇怪吗?依杨、李、王、宁诸家的拟音,都不会出现这种情况。(3)
蒋先生的方法是以中古音类作比较的出发点,两类音混同的多,就可定为合流,混同的少,就断为独立。这种处理似亦有其道理。本文就准备循蒋先生的思路,重新审视中古庄系字在《中原音韵》中究竟处在怎样的地位,直接地说,就是看它是不是一套独立的声母。
中古知、章系在《中原音韵》中已经合为一套声母,这是大家都认同的。庄系字跟这两系字在《中原音韵》中有多少混同的例子呢?蒋先生列了20例(4),它们所属的《中原音韵》韵部是 (每例列首字。带单星号的例子中的字都来自中古二等韵,带双星号的例子中既有来自中古二等韵的、也有来自中古三等韵的字,其馀例子都来自中古三等韵):
1. 东锺:重 3.**江阳:床(5) 5. 支思:眵 7. 支思:是
(6)
9.*皆来:寨 11. 真文:唇 13.*萧豪:捉 15.*家麻:查 17.*家麻:汊 19. 侵寻:岑
2.**江阳:莊 4. 支思:施 6. 支思:史 8.*皆来:責 10.*寒山:棧 12.*萧豪:嘲 14.*萧豪:罩 16.*家麻:劄 18.*庚青:鐺 20.*监咸:蘸
其中第11例中没有庄系字(7),应删去。笔者还发现了3例,都是庄系字与知系字相混 (庄系字下加点,知系字下加横划):
a.**江阳韵去声“狀壯撞”。 ..b.*萧豪韵入声作上声“戳朔”。 .1
c.*家麻韵平声阴“撾(8)抓髽” ..
这样总共就是22例。其中都来自中古二等韵字的13例(9),分布在6个韵中;江阳韵3例,有
来自中古二等韵江韵系 (知、庄系) 和三等韵阳韵系 (仅有庄系) 的字;其馀6例都是来自中古三等韵,支思韵占4例,另 2例属零星的情况。
据笔者点算,《中原音韵》中来自中古知、章、庄系声母的小韵共有281个 (已变为精系等其他声母的不计),庄系与知、章系相混的仅占22÷281=7.8%。这是蒋先生认为庄系在《中原音韵》中仍基本上独立的主要论据。如果只算有庄系的小韵,有106个,则22÷106=20.1%,与蒋先生所要求的“二分之一”仍距离较远。
不过这里有问题。我们来看《蒙古字韵》。《蒙古字韵》比《中原音韵》早几十年,蒋先生认为其中的知、章、庄三系已经合流。那么在《蒙古字韵》中,庄系字有多少跟知、章系混同的呢?笔者找到了20例,全是知系与庄系相混,如下 (八思巴字的拉丁转写据照那斯图、杨耐思先生1987;所用符号同前;字有讹误而宁忌浮先生1997已校者,不再说明):
1.*二庚džhiŋ 平“丁爭箏”。 .. 2.*二庚džhiŋ 去“偵(10)諍幀” . 3.*二庚tš hiŋ平“瞠鎗镗(11)槍琤錚鐺撐”。 ....
4.*三阳tšuaŋ 平“幢撞淙”。 .5. 五鱼tš u 入“矗門众 ”。 .(12)6.*六佳džaj 入“責嘖幘簀咋迮窄舴”。 ........摘謫讁磔笮.
7.* 六佳tš aj 平“釵叉差搋”。 ...8.* 六佳tš aj 去“差瘥蠆”。 ..9.* 六佳tšaj 入“賾齚宅擇澤”。 ..10.* 八寒tšan 去“棧輚綻糹旦”。 ..11.*十萧džaw 上“爪笊豸尞獠瑵”。 ...
(13) 12.*十萧džaw 去“罩罒隹抓”。 .
13.*十萧džuaw 入“捉斮斵涿诼扌豖琢卓倬啄(14)穛”。 ...14.*十萧tš uaw 入“逴趠踔娖龊擉簎”。 ...15.*十萧tšuaw 入“浞灂鷟濁擢镯篧濯”。 ....16.*十二覃džam 去“蘸站”。 .17.*十二覃tšam 去“賺革毚”。 .18.*十五麻džua 平“檛簻髽”。 .19.*十五麻dža 去“詐溠咋吒咤奼”。 ...20.*十五麻tša 平“搽茶楂查槎苴”。 (15) ....
其中19例来自中古二等韵,分布在7个韵中,除“三阳”外,跟《中原音韵》的6个韵相对
应 (例子多于《中原音韵》,主要是因为《蒙古字韵》收字较多);剩下1例是零星的情况。与《中原音韵》最明显的差异有两处:一是没有《中原音韵》支思韵的三系合流;二是“三阳”的例子是中古二等韵江韵内知、庄系字相混,与《中原音韵》江阳韵的例子还有三等韵阳韵系的庄系字参与其间的情况不对应。这是《蒙古字韵》中的这类例子几乎全部来自中古二等韵的原因。又因为中古二等韵没有章系,所以这里就只有知系与庄系相混的例子。
《蒙古字韵》中来自中古知、章、庄系的小韵 (指在八思巴字头下再分声调的同音字组) 共有366个,只有庄系字的小韵138个 (比《中原音韵》多出许多,主要是由于《蒙古字韵》保留了全浊声母)。庄系字与知、章系相混的20例分别占5.5%和14.5%,无论是绝对数量还是比例都小于《中原音韵》。既然如此,为什么蒋先生说这三系在《蒙古字韵》中已经合流了呢?因为有作为拼音文字的八思巴字在作证明:三系声母都对应同一套八思巴字辅音字母dž, tš, tš, š1, š2 (16)。假如把
2
《蒙古字韵》中的八思巴字头删去,仅排列汉字,恐怕蒋先生就会认为其中的庄系字是基本独立的。
这一事实说明了:古代不同声母的字在后代相混的少,并不能成为断定它们没合流的证据。现在需要弄清楚的问题是:既然庄系与知、章系在《蒙古字韵》中已经合流,为什么相混的那么少呢?
中古庄、知、章系出现于二、三等韵,我们打算分开来考察。在《蒙古字韵》和《中原音韵》中,来自中古二等韵的庄、知系小韵 (二等韵无章系) 占全部庄、知、章系小韵的四分之一左右,现在就先来看这一部分。《蒙古字韵》中来自中古二等韵的知系字共出现在28个小韵中,与庄系相混的19例占了67.9%。《中原音韵》相对应的数字是22个,与庄系相混的16例占其中72.7% (17)
。凡没跟庄系相混的,跟庄系也没对立。肯定地说,来自中古二等韵的知系在这两部书中已经跟庄系合流,而且声母合流直接导致两类音节的合流。原因很简单:二等韵的韵母从中古到近代一脉相承,中古时其中的庄系字跟知系字声母不同,字音 (音节) 也就不同,到近代两系声母合流,字音也就混同了。
中古知、章、庄系字大量的是三等韵字,凡在这两部书中显出庄系字与知、章系字读音不同的情况都跟中古三等韵有关。这样,现在要看的就是中古三等韵的庄系字与知、章系字在近代之不同音,到底是什么性质。
下面列出来自中古三等韵的知、章系字和庄系字在《蒙古字韵》和《中原音韵》中的韵母。《中原音韵》的拟音用杨耐思先生 (1981)、李新魁先生 (1983)、宁继福先生 (1985),如三家拟音不同,则以斜线隔开 (按“杨/李/宁”的顺序):
《蒙古字韵》
《中原音韵》
一东 知章 ėuŋ, uŋ (18) 庄 uŋ 二庚 知章 iŋ 庄 hiŋ 三阳 知章 aŋ 庄 haŋ (二等韵知庄 uaŋ ) 四支 知章 i, ue 庄 hi 五鱼 知章 ėu, u 庄 u
六佳 庄 hij, uaj 七真 知章 in 庄 hin 八寒 庄 uan, (an) 九先 知章 en, uėn 十萧 知章 ew, ėw (23) 十一尤 知章 iw 庄 hiw 十二覃 知章 em 十三侵 知章 im 庄 him
十四歌 —— 十五麻 知章 ė, uė
东锺知章庄ŋ/ iuŋ/ iuŋ 庚青 知章
庄 江阳 知章 庄
( 二等韵知庄 齐微 知章 支思 知章庄 鱼模 知章 庄 皆来 庄 真文 知章 庄 寒山 庄 先天 知章 萧豪 知章 尤侯 知章 庄 廉纤 知章 侵寻 知章 庄 歌戈 知章 车遮 知章
iŋ/ iŋ/ iŋ ŋ
aŋ/ iaŋ/ iaŋ uaŋ/ uaŋ/ aŋ uaŋ/ uaŋ/ aŋ) (19) i, uei / uei / ui (20) iu, (u) (21) u ai, uai in / in / in n
uan, (an) (22) iεn, iuεn iεu / iεu / iau iu u iεm
im / im / im m io / io / i (24) iε, iuε
八思巴字的ė 表现一种i介音,如果后面没有元音字母,则其后还带一个 a 元音(参看麦耘1995b)。h与i结合为hi ,表示一种央元音 或 ,单独出现(在支韵中)就相当于 。至于上列
3
haŋ 中的h ,郑张尚芳先生(1998) 认为是 介音。又,e元音前虽没标出介音,但一般认为实际上带i介音。
从上面所列的资料可以看到,来自三等韵的知、章系字与庄系字在《蒙古字韵》中基本上读为不同的韵母。有3种情况:(1) 知、章系字保留了中古三等韵的i ,而庄系字失掉了i 。大多数例子都是如此,至少庄系字中的i是无一例外地消变了。(2) 庄系字的元音开口度变大。如来自山摄三等韵合口的庄系字读uan ,既失去i介音,元音开口度也变大了;来自止摄合口的知、章、庄系字均失去i介音,知、章系字为ue ,而庄系字读成uaj 。(3) 庄系字另有一种介音。这是指“三阳”中知、章、庄系都失去了i介音,而庄系字发展出一个特殊的介音,在《中原音韵》就与来自二等韵的知、庄系字合流了。
《蒙古字韵》的情况清楚了,《中原音韵》的情况也就清楚了。在元代这两部韵书中,庄系字之所以跟知、章系字很少相混,是因为它们的韵母往往不同。具体地说,来自二等韵的韵母相同,因而音节也相混,但这部分数量少,来自三等韵的,其韵母大体上以声母为条件发生了分化,主要是庄系声母后的i消变了。明确地指出下面这一点是必要的:这两部书中不存在庄系与知、章系声母对立的情况(25)。凡中古有庄系与知、章系的对立而在两书中又不相混的,其韵母都能被证明已发生分化。既然《蒙古字韵》在这个问题上与《中原音韵》高度一致 (如前所述,《蒙古字韵》庄系与知、章系相混的程度比《中原音韵》还低一些),而庄系在《蒙古字韵》中又已被证实是不独立的,那么认为庄系在《中原音韵》中也不独立,就是非常合理的推断。蒋先生承认元代的语音资料除《中原音韵》外,都显示知、章、庄三系合流。经过上面的分析,现在可以肯定地说《中原音韵》并不是例外。同《蒙古字韵》一样,《中原音韵》中的知、章、庄三系是一套声母,庄系不独立。(26)
对这个问题还可以再略为展开一点:为什么i会在庄系声母后消变呢?答案是:t 类声母对i有一种同化作用。《切韵》时代的庄系就已经是t 等 (那时章系是t 等,知系是塞音)。t 类声母使i消变,在当时即已发生,表现为使臻韵系从真韵系中分化出来(27)。到韵图时代,庄、章系合流为照系,而知系仍独立 (北宋邵雍《声音唱和图》也是如此),到南宋,知系加入,遂形成一套声母 (蒋1997: 111) (28)。这一合流的过程,就是章系和知系向庄系靠拢,先后演变为t 等的过程。在章系变为t 等之前,三等韵庄系字的韵母中的i先已消变,所以韵图才会把这些字列在二等(29),元代音中才会出现庄系与知、章系声母合流了而字音却不混的状况。 韵母所显示的历史层次最为有趣:《蒙古字韵》这韵母只有庄系字,显然是较早期语音现象的遗迹;《中原音韵》这个韵母中除庄系外,较《蒙古字韵》所多的主要是章系字,而止摄知系字大多仍读i ,可见章系变为t 等的确比知系要早。由此可见,元代者一套声母应拟为t 等,以说明汉语语音史上这三系声母后面的i一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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步消变的动因()。
在本文将要结束的时候,让我们回过头来讨论一下研究方法问题。本来,根据古代不同音类在后代的分混来观察其合流与否,一向被视为经典的做法,为什么这种方法在本文所论的问题上失灵了呢?因为 —— 借用清代古音学史上的名词儿来说 —— 这种方法只是“考古”, 仅能使我们获得最基本的研究材料,而深入的研究则有赖于“审音”。譬如上面所分析的,在两类声母合流之前,韵母先已以这两类声母为条件分化了,这样,当这两类声母合流之后,两类音节还是可能不相混的。光看古音类的分合就看不出这一点。
当然,蒋先生也做了审音的功夫。只是“审音”也有不同层次,也是随学术的发展而发展的。从现代语言学的立场看,戴震式的“审音”不去说它,就是使用国际音标和利用方音、对音等来作构拟也还是不够的,要真正了解语音史的真相,还应该注意历史上的语音系统的结构,包括各音位的聚合关系、各音节成分的配合关系、各类音节的对比关系等,应该注意音系历时演变的方向和路径,包括上述各种关系的消长、互动、调整或链移等,从而从本质上掌握研究对象的静态和动态。我们目前离这要求还差得比较远,包括笔者在内。但我们应朝这方向努力。不妨把话说得重一点:用高标准来衡量,我们今天的音韵学研究,尤其是我们的研究方法,仍属于“粗放型经营”。在踏入新千年之际,汉语音韵学已经到了非有新的突破就不能“更上一层楼”的关头,学界对此应有清醒的认识。这是笔者在写作本文的过程中挂带出来的一个略有点“小题大作”的想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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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1)(2)(3)
本文的章系等于蒋先生的照系,即一般所说的“照三系”,不包括“照二系”(庄系)。 本文所谓“带i的韵母”是指介音为i或主要元音为i 。
此外,照蒋先生所拟,t 等从来不与带i的韵母相拼,而t 等反而很少与不带i的韵母相拼。翘舌音可与i相拼,在这点上蒋先生不同于一些先生,而与笔者意见相同。不过在一个音系中,翘舌音基本上只与i相拼,这在笔者看来,是极不寻常的。
(4)
这是指蒋 (1997)。蒋 (2000) 则只列16例。
此例蒋先生列“床幢撞淙”4字,是根据《啸馀谱》本,讷庵本和铁琴铜剑楼本无“淙”字,而有找不到中古音韵地位的俗字“口床”。
蒋先生认为此例还羼进了精系“眦”字。但此字《集韵》仕懈切,是庄系字 (《广韵》无此字)。如谓系“眥”异体而取《广韵》疾智切,则又当在支思韵而非皆来韵。
(5)
(6)
(7)(8)(9)
“唇”是“脣”异体,《广韵》“脣,食倫切”,为章系字,非庄系字,蒋先生误认。 《集韵》撾,張瓜切。此系“檛”异体。《广韵》檛,陟瓜切。
蒋先生所举的第7例有“豸”,《广韵》宅買切又池爾切,第8例有“啁”,陟交切又張流切,有二、三等韵又读,此处均读二等韵音。如读三等韵音,则当分别入齐微韵和尤侯韵。 “偵”《广韵》丑貞、丑鄭切,彻母三等韵,又豬孟切,知母二等韵。此处为不送气音,故当取
(10)
二等韵音。
(11)(12)(13)(14)
“鏜”《广韵》吐郎切。它之所以列于此,可能是被视为“鐺”的异体。 “舴”《广韵》側伯切又陟格切,既是庄系字又是知系字。 “罒隹”下部原讹从“佳”,今正从“隹”。 从“豖”之字原均讹从“豕”,今正。
最后2例根据宁忌浮先生 (1997:187-188) 的补缺。如根据照那斯图、杨耐思先生 (1987:140-144) š之分1、2是一浊一清,与庄系、章系之别无关。
(15)
的补缺,则还会增加2例。
(16) (17)
如果拿来自二等韵的全部知、庄系小韵数或有庄系字的小韵数为分母,所得比例便会大大降
低。不过不应那样做。因为庄系小韵数接近知系小韵数的三倍,即使全部知系字都混入庄系中,其比例仍离“二分之一”有一大截,要那样还说两系不合流,显然是荒谬的。
(18)
知、章系字或读ėuŋ韵母,与庄系字读uŋ韵母对立,或读uŋ韵母,但不与庄系字混。 括号中列来自二等韵江韵系的知、庄系字作比较。这些字在《中原音韵》中与来自三等韵阳韵
(19)
系的庄系字相混,而在《蒙古字韵》中有别。从与《蒙古字韵》比较的角度看,杨先生对《中原音韵》这两个韵母的构拟较为合适。
(20)
《蒙古字韵》中知、章系字与庄系字界限很清楚。《中原音韵》中来自中古止摄开口的庄系字、
大部分章系字和小部分知系字读ï韵母,小部分章系字、大部分知系字读i韵母,来自蟹摄三等韵祭韵开口的知、章系字多读i韵母,少数章系字读ï韵母。
(21)
《蒙古字韵》仅“矗”字读u韵母,见前举例。《中原音韵》不收“矗”字,而另有少数知、章 山摄三等韵开口庄系的字如“潺、棧”等读an ,不过这些字原有二等韵的又读,不能肯定这读 多读ew,少数读ėw而与ew有对立,如彻母“超”tš ėw与昌母“弨”tš ew。
《中原音韵》歌戈韵中来自三等韵的知、章系仅两个入声字“着、杓”,重见于萧豪韵。《蒙古 有一个疑似之例:支思韵去声书母“翅”对初母“廁”。此两小韵相次,杨耐思先生疑为中间
系字可能读u (具体情况于此不赘),但不与庄系混。
(22)
音必是从中古三等韵变来,所以此处放在括号中。
(23)(24)
字韵》只见于萧韵,不见于歌韵。
(25)
衍一表示小韵分隔的空圈。李新魁先生则根据《中州音韵》而将“廁”归入“次”小韵。宁先生的处理与李先生一样。此外,根据“翅”字的中古来源,它有可能是擦音声母,则与“是”小韵
5
重出 (《蒙古字韵》即为š2i ,与“試世”等字同音)。此例应与庄、章系是否两套声母的问题无关。
(26)
本文是拿与《中原音韵》和关系最接近的《蒙古字韵》来比较。其实,即使拿后来的《韵略易
通》、《西儒耳目资》、《切韵声原》和《五方元音》来分析,同样会发现其中的中古庄系字与知、章系字相混的很少,但蒋先生是把这些书中的庄、知、章系视为一套声母的 (蒋1997: 251,256,260,261)。蒋先生没能坚持统一的研究方法。又,蒋先生还举了《中原音韵·正语作词起例》中“疑似音辨析”来证明庄系读音与知、章系不同。这个问题龙庄伟 (1991)、麦耘 (1991) 早已解决,此不赘。
(27)
臻韵系原归真韵系,带有i ,早期的反切和汉末魏晋的梵汉对音均可证明。董同龢先生 (1948) 猜 由此也可以看到,说《中原音韵》知、章系已经合流,而庄系反而仍然独立,不符合中古后期
想庄系原属二等韵,后一部分变为三等韵,臻韵系为音变的落伍者。这猜想缺乏根据。
(28)
这三系声母发展的逻辑顺序。
(29)
就是说,韵图“假二等”的说法不能成立。如果把“三等”定义为“韵母带i ”的话,那么在中
古后期和近代前期,三等韵知、章系是三等,而三等韵庄系不属三等。在这点上,韵图和《蒙古字韵》、《中原音韵》是基本一致的。参看麦耘 (1995a)、陈泽平 (1999)。
(30)
即使退一步,一定要说《中原音韵》中庄系与知、章系读音有别的话,也只能像王力、宁继福先生那样,把庄系拟为t 等,把知、章系拟为非翘舌音,而绝不应该倒过来。
参 考 文 献
陈泽平1999 《从现代方言释〈韵镜〉假二等和内外转》,载《语言研究》37期,武汉 董同龢1948 《上古音韻表稿》,载《歷史語言研究所集刊》18本,上海 蒋冀骋1997 《近代汉语音韵研究》,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,长沙
2000 《论〈中原音韵〉中知章庄三系的分合》,载《汉语史研究集刊》第二辑,巴蜀书
社,成都
李新魁1983 《〈中原音韵〉音系研究》,中州书画社,郑州
龙庄伟1991 《说“咀有主”兼论庄组章组的拟音》,载《中原音韵新论》,北京大学出版社 麦 耘1991 《〈中原音韵〉的舌尖后音声母补证》,同上
1995a 《韵图的介音系统及重纽在〈切韵〉后的演变》,载《音韵与方言研究》,广东人民
出版社,广州
1995b 《〈蒙古字韵〉中的重纽及其他》,同上 宁继福1985 《中原音韵表稿》,吉林文史出版社,长春 宁忌浮1997 《古今韵会举要及相关韵书》,中华书局,北京 王 力1985 《汉语语音史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北京 杨耐思1981 《中原音韵音系》,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北京 照那斯图、杨耐思1987 《蒙古字韵校本》,民族出版社,北京
郑张尚芳1998 《〈蒙古字韵〉所代表的音系及八思巴字一些转写问题》,载《李新魁教授纪念文
集》,中华书局,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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